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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 完結章:好好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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卞鶴軒一看4個未接來電,必須打回去。“餵,剛才手機沒電了,怎麽了?”

唐萱聲線偏成熟,很少這樣雀躍:“老大,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不太好的消息,您想先聽哪個?”

“我艹……先說不太好的吧,老子受不了這種打擊。”卞鶴軒覺得自己身邊都什麽人啊,一個個的抓不住重點。

“啊?先聽不太好的啊,我還以為您肯定先聽好的呢,這一下就沒驚喜感了啊。”唐萱整頓了一下語氣,說道:“不太好的消息就是,下個月您還得跟香香分開幾天。”

“你這丫頭懂什麽叫小別勝新婚嗎?好消息呢?”卞總嘴角瘋狂他媽上揚。

“好消息就是,德國那邊看了咱們的回信函,我怕說服力不夠又送了一份立案記錄的備份,那邊回覆了,您還得辛苦跑一趟。”

“哎呦餵,還有這好事兒呢?”卞鶴軒跪小床上緊著充電線的長度,姿勢特搞笑,“老子就說搞人文關懷沒錯吧,人家一看老子這麽一重感情的爺們兒,工作能次得了嗎?絕對是業內翹楚。”

“嗯,第一回聽您使用正經的成語,這回是專門給您的邀請函,機會難得,可不能再熊了啊。”唐萱那邊也笑開懷,萬萬想不到這步險棋走得不錯。

“誰熊了?媳婦兒丟了我能不回來嗎!萬一真有危險老子這輩子過不過了?他們一看就明白,這都是不可抗因素,和地震海嘯火山爆發一個等級,就跟自己家孩子丟了一樣。”卞鶴軒歪脖夾手機,往上提著大花褲衩,“等回來給你發個紅包啊。最近和你那金融男聊得怎麽樣?”

“您只要別老讓我操心就行,我指生活方面。”唐萱擲地有聲。

“我老覺得你憋著一頓火想揍我,嘖,給你發工資挺有壓力。對了,你找不找男朋友啊?我幫你介紹幾個?以後工作壓力大你可以揍他,對待上級還是要像秋天般溫暖。”卞鶴軒一邊說一邊換了衣服,現在是真看大衣櫃不順眼了,門都關不上。

“老大,秋天真不溫暖,風沙大還幹燥呢,我要對您像秋天般的話就是沙塵暴了。”唐萱把工作匯報完畢就想結束通話,誰叫卞總是一野生總裁呢,聊久了頭疼。

卞鶴軒著實高興,真沒想還能把中標機會撿起來,這是劉香媽在天有靈吧?

“大哥,我把香香花放媽屋裏啦,特別香。”劉香在外面收拾完一圈,拿著一支大百合回來,輕輕放天蓬水缸裏,“咱倆留一朵就行,屋裏也香。”

“這麽喜歡花啊?”卞鶴軒突然發覺。

“喜歡,聞著特別香。媽也喜歡花,死不了就是給我養的,可是沒有這個香。”

“那下回哥多買點兒,這花其實不好,有種大玫瑰,特耐放,香得沒邊兒,豎起來到老子腰這麽高,像禮炮似的。就是有刺。”卞鶴軒翻了個充電寶出來,“剛才誰敲門了吧?”

“嗯,孟伯伯說讓咱倆下樓吃飯,他給炒胡蘿北。”要是卞鶴軒不問,劉香差點又給忘了。

找這麽急啊?卞鶴軒覺得這是要審自己的前奏了,拉起劉香發號施令:“那走吧,咱下樓吃飯。要是風向不對,你可得幫哥說好話啊。”

孟老頭家的門沒有關,防盜門虛掩。劉香進屋先鉆廚房,仔細一看:“咦?孟大哥你回來了啊,我還以為是孟伯伯在炒菜呢。”

“今天正好有假,我回來看看。你怎麽又跑醫院去了?我爸說你今天剛到家。”孟陽順手遞給劉香一件小圍裙,沖卞鶴軒說:“我讓他幫我打下手,我爸在小院裏支桌子呢,你幫一把去。”

“誒,這就去啊,孟大哥你忙,別讓他動刀就行。”卞鶴軒慘兮兮地走向小院,都把小傻子給支開了,看來是真要嚴刑拷問。

小院裏支了一張折疊四人桌,一盤拍黃瓜一盤炒花生米,饅頭用菜罩蓋著。孟老頭正擺筷子,看見大軒子進來給騰出一塊地方來。“坐這兒。”

“您是不是想審我啊?”卞鶴軒嬉皮笑臉一坐,有點兒二皮臉。

“你倒是精,還懂不打自招啊?”孟老頭不怒自威,又看了眼狗腿,“腿沒大礙?”

卞鶴軒伸手掀菜罩,拿了個大白饅頭出來。“沒大礙,您看您平時挺不待見我的吧,其實也關心我著呢。”

“我是怕香娃子找了個瘸子。”孟老頭不給他油嘴滑舌的機會,“你先說,這回到底是怎麽回事兒!”

“沒怎麽啊,就是讓那活畜生給打進醫院了,他再來我就不客氣地講道理了。”卞鶴軒避重就輕地說,也知道掙紮沒用,孟老頭肯定都打聽明白了,“您放心,我嘴上老說打丫打丫的,哪回當著劉香動手了?知道輕重,沒嚇著他。”

這也是老孟一家最擔心的顧慮。

孟老頭意味深長地點頭,對大軒子這種做法有些滿意,就是嘴硬:“你這張嘴平時沒個把門兒的,成天狂三詐四,千萬記得可不準當孩子的面打人。那活畜生……當真打了你?”

“反正我說他打了,還有人證呢。他們幹律師的最講究證據,我手裏都是證據。”卞鶴軒幹吃著饅頭,“這回您放心吧,香香不僅不見他,還覺得他是大壞人呢。我從一開始就不想鬧大,鬧大了難免牽扯別人,只要他不再來,我就當他是個屁給放了。”

孟老頭嫌他吃相不端莊持重,又怕他噎著,把拍黃瓜給推過來了。“老話講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往後你帶著香娃子過,盡量別去招惹是非。你真出了事兒,孩子非急壞了。”

“不招惹,我特單純,從小就不會打架!誒對,下個月還得去鄭州出差一趟,到時候您多費心,把我媳婦兒看住了。”卞鶴軒自從得到老孟一家認可就開始飄了,張口閉口我媳婦兒,完全不害臊。

“鄭州?這個我還沒問你呢!”孟老頭眼睛一瞪,嗓子一沈,“你到底打哪兒來的?做什麽工作?我是上歲數老眼昏花,可還不至於看不出來!”

卞鶴軒知道這回藏不住了,幹脆利索地來了個招認:“大爺……”

“誰是你大爺!”

“大伯,我坦白從寬,您能給個從輕處理嗎?”卞總往嘴裏扔了個花生米,嚼得嘎嘣脆。

“你好好說話!”孟老頭就看不上大軒子沒有正形兒。

“說,我好好說……咳!您這花生米是不是打死賣鹽的了?就差我變個燕麽虎飛出去。”卞鶴軒咳了幾下,拿出談正事的樣子,“大名卞鶴軒,身份證絕對是真的,戶籍所在地也不假,我是搞高鐵美容的。今天你看見那車,是我的。家裏情況都告訴過您了,有車也有房,名下無貸款。我媽同意我和劉香搞對象。明年我打算帶他出個國,找個同性戀能結婚的地方,領個證,圓他一心願,我倆正正式式算成家落定。”

孟老頭繼續擺碗筷,沒擡頭,像是沒有觸動,心口像豁開了一道大口子,一時間眼眶微燙,但很快就重新撿起了氣勢。“你說帶他去結婚,是正經八百的結婚?國外的地方……同性戀都能結婚?人家認你們嗎?”

“認啊,好多國家都認呢。雖然那證書拿回國沒有法律效力,可我倆這也算是圓滿了。”卞鶴軒笑得喜不勝收,“你別以為同性戀都是另類,這輩子都見不得光,劉香到國外就是很正常的人,沒人歧視他喜歡男人。再說他也不傻啊,醫生說他恢覆得挺好,我跟您說,您可別去問他,香香想養一個孩子。”

“孩子?”孟老頭心口又裂了一道,“哪兒有孩子?”

“真的,我媳婦兒說他媽叮囑過,千萬別要自己的小孩兒,遺傳不能僥幸。這個道理您也明白,對吧?”卞鶴軒現在就想來口粥,快齁死了,“他特聽話,知道自己的孩子要不了,喜歡男人也沒地方生去,前陣子跟我說想養個別人不要的。”

孟老頭莫名一凜,可能是他一直都把劉香當小孩兒看了,從不敢奢望他能長大懂事,能結婚生子。“香娃子這意思是……”

“意思多明白啊,他想跟我成家。”卞鶴軒說完看出孟老頭眼睛紅了,謔,真是格外通紅啊。

半晌,孟老頭拿手撚了一粒花生米,語氣有些古怪:“我還以為,這輩子也見不著孩子有個自己的家了。這回燕子是放心了,是真放心了。以前吧,不知道你打哪兒來的,我這心裏不安生。現在又覺得你條件太好了,還是不安生。”

“不安生什麽啊,我外貌條件是突出了一些,但是咱香香也不差啊,巨他媽可愛。您看過他手嗎?又白又長,絕了!”卞鶴軒拿起桌上的蒲扇呼哧呼哧扇著,沒噴六神,自己趕蚊子呢,“您就當我一窮二白,將來我上一份意外保險,受益人全是劉香,放心了吧?萬一我……”

“你這嘴就是缺個把門兒的!這話是隨便亂說的?”孟老頭一巴掌把蒲扇摁了,“哪能萬一!你得活得比他久才行,以後有個病啊災啊的,忍著也得活過他去。”

卞鶴軒眼瞧著大黑蚊子就撲過來了:“是是是,我是狗王八,長命百歲。”

“什麽狗王八!”

“您別動氣,我肯定好好生活。”卞鶴軒竭力將人穩住。

孟老頭這回算是認了,半天沒說話。猛然起身往屋裏去了,不一會兒又回來,把一樣東西往桌上放。

“這個,是香娃子的,一直存在孟家。既然你倆打算結婚,我也不瞞你,跟你說個幹幹凈凈。”孟老頭終於能給燕子一個交代,東西存了十幾年,卻又像昨天的事兒,顫顫地打開了信封,“這個存折,是燕子賣了她父母房子的錢,是她囑托給我孟家的大事。原先她想著這是給未來兒媳婦的聘禮,我倆合計好的,等孩子領證那天再拿出來。可自打知道香娃子是同性戀我就良心不安,不知道是不是我沒帶好他。往後我要不在了,見著燕子我怎麽說吶?現在你仔細聽好,香娃子不娶老婆,他跟你成家了,這錢我得讓你知道,可絕對不是給你。”

“您千萬別給我,我可是大款。”卞鶴軒想拿出銀行卡顯擺。

“我知道你有錢,高鐵那麽大工程你都能接住。剛才你說那話我可當真,天地良心,孩子交給你了,你得立個保險。”

“立啊,但受益人還得加上我媽。”卞鶴軒心無雜念。

“那也是應當的。現在我跟你合計合計,這幾年吧,我一直琢磨燕子這一筆錢怎麽辦,就想給孩子買個大病保險,那種帶什麽靶向藥的,咨詢過好幾家了。可對面一聽是輕微智障,都說不給保。大軒子你本事大,能不能給孩子找個保險上?”

“他哪兒是輕微智障啊,他是邊緣智力。”卞鶴軒猜測一把,“您是不是問錯了?劉香上意外保險可能真有困難,現在險種也多,包我身上了。”

“那這錢等你問回來……”

卞鶴軒看劉香端著兩盤菜過來了,把存折推回去:“這您就放心吧,快把這個收好。要真領養個小的回來,那是您半個親外孫,花錢的地方多著呢。那炒胡蘿北來了,弄上菜湯子可歇菜!”

劉香端著盤子一路小跑,剛進小院就讓卞鶴軒給接著了。盤子一拿走,手指頭燙得直摸耳朵,挨燙了還挺高興。

“孟伯伯,你和我大哥餓了吧?”劉香沈不住氣,像有話要說。

“以後不許這麽端菜啊。”顧忌孟老頭還在,卞鶴軒不敢嚇唬,只敢象征性地警告。

“我急著來啊,剛才告訴孟大哥咱倆要領證了,可孟伯伯還不知道呢。”劉香揪住耳垂不停呼氣,像過年討紅包的小孩兒,往孟老頭眼前蹭,“孟伯伯,告訴你個大事兒,我要結婚了。”

孟老頭一笑,眼前劉香還是4、5歲樣子似的:“真的啊?你這孩子是有福氣。”

“真的,是真結婚。”劉香看孟大伯笑他,以為不信,“大哥和我去外國領證,我剛才問孟大哥了,他說他也知道,外國就是給男人和男人發結婚證。等到了那天,我想在門上貼喜字,行嗎?”

“咱還放鞭炮呢。”卞鶴軒又叼一口拍黃瓜。

“先別聊了,菜該涼了。”孟陽端著兩碟菜過來,一個京醬肉絲一個木須肉,“爸,咱們先吃飯吧,香香說他倆要去國外領證,讓他給咱們講講。”

“真的,還可以照小照片呢……”劉香扒拉著小瓷碗吃胡蘿北,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。

到了晚上,孟老頭心裏太過高興,拿出好久不動的象棋盤,與兒子殺得不可開交。劉香什麽都看不懂,偏偏喜歡聽孟伯伯講棋譜,抱著膝蓋聽得特別認真。卞鶴軒自己偷摸上了樓,沒有撞鎖,推開了劉香媽的屋門。

摸出一盒線香,卞鶴軒點上三支,覺得和劉香的婚事還是得打個報告。

“伯母啊,先謝謝您。上一回我說您在天有靈保佑我多賺錢,這回我絕對咬標不撒口,爭取賺筆大的。”卞鶴軒鄭重其事,沈心靜氣,“還有一個大事要跟您說,我準備帶劉香去國外結婚了。至於是哪個國呢,我還沒問清楚,也是要咨詢律師。您可別生氣啊,雖然我不是兒媳婦,可您多一女婿也不虧啊,我可知道疼人。照完結婚照,嘿,我給您這屋裝修一下,放大一張掛墻上,您天天瞧著樂吧。”

合影裏的燕子好像靜靜聽著呢,笑起來眼睛還是那麽亮。

“那封信我偷看了,嗯,您就放心吧,以後包子皮我吃。還有我怎麽覺得孟老爺子對您有意思啊?每次一提您的名字他就無限神往,我判斷是他暗戀您。要是沒事兒您就去他夢裏走走,解解相思苦不是?您不嫌我煩吧?不嫌的話我再求個事兒,就是香香什麽時候能跟我回去住住啊?”

“大哥你怎麽偷著回來了?”劉香攥著一顆象棋跑上來,發現門沒關,“我看下棋呢,你就自己上來了,也不叫我一聲。我正和孟伯伯聊天,一轉頭找不到你了。”

“哥看你挺專註的,沒打擾。”卞鶴軒剛才沒開燈,現在打開了,“和孟伯聊什麽了?”

“聊下棋啊。孟大哥可會下棋了,這個就是孟伯伯的車。”劉香拿著象棋說。

“哥也有車,以後送你上班。還聊什麽了?”卞鶴軒問。

劉香盤腿坐進沙發,把相片拿過來看,摸著裏面的人說道:“孟伯伯勸我,說既然和你成家了,老讓你跟我住不好,也該去你家住住了。”

卞鶴軒鎮定地點了點頭:“媳婦兒,你媽什麽屬相的啊?錦鯉吧?”

“啊?媽屬馬,怎麽了大哥?”劉香抱著自己和媽媽的合影,先看電視機再看墻,“電視機是新換的,挺大的呢。將來結婚照放這兒吧,相框要是沈了,咱倆就多打兩個釘子。”

“行啊,就掛這兒。”卞鶴軒心猿意馬,恨不得今晚打包帶小傻子回家浪一浪,“剛才孟伯真勸你了?”

劉香腿長,彎起來的膝蓋和胳膊肘連個疤都沒有,透著一股粉氣,一看就是親媽養得仔細,從沒讓他摔過大跟頭。“嗯,孟伯伯說,既然兩個人都要結婚了,還是跟你住一住。還說住過去要聽阿姨的話,想家可以隨時回來,他幫我打掃房子。”

“聽阿姨的話?我媽不跟我住啊。”卞鶴軒咧嘴直樂,“孟伯舍得讓你和我住了啊?”

劉香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,只好搖頭,自己也不懂孟伯伯為什麽突然這麽說。可卞鶴軒心裏有數,孟老頭是想叫劉香適應下新生活,而且知道自己條件好,小傻子跟著自己肯定只比現在享福,再不舍得也這麽勸了。

“那你自己想不想去啊?”卞鶴軒看著劉香嘴裏的小粉舌尖,有些想親。

劉香挪挪屁股,往大哥身上靠著。“我從小,沒離開過家住。除了醫院和家政中心,我就住這兒一個地方啊。媽說不能去別人家住,孟伯伯也這麽說,都怕我出危險,我懂。可是孟伯伯剛才的話,我又覺得很有道理。現在,你有家不能回,如果大哥回去了,咱倆就分開了,那多不好啊。孟伯伯也是講道理的人,給我講了。”

“講什麽道理了?”卞鶴軒將人抱著,像抱了一塊奶豆腐。

“說,以後兩個人結婚,就不是一個人過了。還說大軒子人不錯,就是看著不正經。”劉香整個人躺在卞鶴軒的大腿上,還亂摸腹肌,擼狗擼得順手極了,“大哥,你家住哪兒啊?離著遠不遠?要是我想回來,能送我回來嗎?”

卞鶴軒把巨漂亮手摁在腹肌上,抱著他的小腦袋啵兒了上去,還啵兒了挺長時間,反正直到劉香在他懷裏不老實了才撒口。

“讓哥親一口還亂動。”卞鶴軒摟著他說,“你要想回來,咱倆隨時可以回來住啊,雖然離得遠點兒,但哥有車,不是你拿上來的那種車,是可以開的。”

“那我就……一會兒收拾一個小包,明天跟你回去住幾天,好不好?”劉香小心翼翼爬起來,對他來說,住別人家裏過夜是很大的挑戰。但孟伯伯的話也是對的啊,大哥也是有家的,天天陪自己住,家裏空著,算什麽。

現在卞鶴軒再看劉香媽的照片有一種拜錦鯉的心態:“好啊,咱家小王八也帶著吧。”

晚上劉香自己打了個行李包,也沒帶著什麽,乍一看像準備去誰家上戶一樣。其實他心裏面挺怕的,因為媽說過,成家是別人來家裏住,自己去別人家有危險的。一邊整理包袱他一邊想,這算不算是不聽話啊?算是吧?可是大哥跟自己住好幾個月了,換自己住幾天,也行。

小褲衩兒是每天必須換的,塞了5條,襪子也帶上幾雙。粉色小兔子整窩往裏跳,誒呀,也不知道大哥家有沒有大水缸,夠不夠天蓬的地方。等劉香慢悠悠地整理完畢,一看腕表已經快12點了。倆人趕緊洗洗睡下。

第二天中午,孟老頭叫倆人下來吃飯,吃完飯是一頓千叮嚀萬囑咐,來接人的車就到了。

“孟伯伯,那我就去和大哥住幾天,我今天晚上給你打電話,好不好?”劉香從小就沒離開過熟悉的家,一直黏著孟老頭,好像自己這一走就要走一整年,其實就5、6天。

“你看這孩子……”孟老頭又是寵又是無奈,有種嫁女兒的心態,當初小竹出嫁自己心裏就很不是滋味,“這孩子怎麽長不大啊?你都多大了?走吧,你和大軒子去住幾天,連北京城都沒出呢,想家就回來。”

“您放心吧,晚上我教他開視頻,順便也讓您看看我家的牛逼裝修。”卞鶴軒自從身份揭露就開始嘚瑟,“他先習慣習慣,以後我們兩邊輪流住也行。”

“行,我們香娃子懂事,你好好照顧他,等你出差再把孩子送回來。”嘴上說趕緊走,卞鶴軒倒是看出孟老頭快繃不住淚了。劉香嗯了一下,這才乖乖出了小院門,鬧得卞鶴軒心裏特不是滋味,覺得自己這他媽是拐賣呢吧?

許明開著車來,還以為能有多少行禮,其實就兩個小行李箱和一個雙肩背。外加一個大水缸。上了環路真開起來也沒多遠,一個二環一個三環,不堵車半小時就到。堵車的話就沒譜兒了。

“軒哥我直接下地庫?”許明開到地下停車庫入口。

“你把車開地庫裏,推這倆小箱子上來吧。再搬水缸。”卞鶴軒看著旁邊緊張到縮成球了的小傻子,趕快拉起手說道,“我帶他從地上走,頭一次回家沒有走地下的道理,必須得認認門兒。”

車一停,劉香背著小包跟卞鶴軒下了車。孟伯怕他帶的衣服不夠,硬加了個長袖運動外衣,袖口探出來的指頭不停抓著背包帶。

媽說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可以笑,於是他笑:“大哥你家附近……真熱鬧啊。比我家熱鬧多了。”

“前頭有一條商街,買東西吃飯方便,你要嫌吵咱就回別墅住去。”歷時8個月卞總可算把兔子拐回狗窩了,恨不得馬上親嘴兒,拉起兔爪去正門刷卡。雖然現在沒人講究這個了,可卞鶴軒在意,頭一回帶對象回家得大大方方的,光明磊落。

“走,跟哥回家咯!哥也帶你認認門兒!”

一進小區門先看到許多高高的楊樹,樹林裏還有小回廊,劉香喜歡樹和花,小時候和媽去什剎海看絨花,可漂亮了。

“大哥,什麽叫認認門兒啊?剛才那個門兒嗎?”劉香被陽光打得有些熱了。

卞鶴軒一張俊臉快要笑歪:“認門兒啊,我老子說那在以前是男方去女方家提親的意思,倆人好得差不多了,男方帶著好煙好酒去女方家,才能進那個門兒。當年他也是去我媽家認的門兒。咱倆都是男人,就互相認門兒唄。”

“互相認門兒……那大哥你可記好啊,我家是2號樓,1單元2層。”劉香剛才還看花呢,這時候專心找門牌號,自己進來認了門兒就等於跟大哥提過親了,原來是這個意思。

“記得住,下次回去哥得給孟伯提點心匣子和大閘蟹,我老子那年認門兒就拎的這個。哥雖然在你家住過不短,可還沒正經八百拜長輩,下回給你補上,好不好?”卞鶴軒其實長得有些兇相,以前特別不喜歡自己鼻子,跟自己老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其實驕陽下一照挺精神的,和34年前一個叫張牧立的提親小夥子一比對,人像疊上了。

“好啊,可是我這回來,沒拿點心匣子,也沒大閘蟹,怎麽和阿姨提親啊?”劉香滿腦子都是認門兒,無奈自己兩手空空,小背包裏東西也不多,“我就一條圍巾,今晚就能收邊了,可拿那個提親,算什麽……我,我是不是先買個禮品去啊?我媽說,和喜歡的人成家,我得給人家下聘。”

“不用,你就踏踏實實把圍巾織了,再過幾天15號,哥過生日就戴上,巨他媽帥。”卞鶴軒摸摸喉結,開始琢磨先預備一盒痱子粉吧。

劉香邊走邊笑,下車時候擔心,這時候叫大哥拉著,一步步邁臺階,走回廊,兩邊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。他喜歡樹,樹很挺拔,而且媽說樹是生命,有根,有葉,每年秋天葉子掉了,落在土裏也不浪費,看上去是死掉了,其實是融進了樹根下面,來年又變成葉子,永遠沒走。媽走之前說不準自己傷心,劉香可聽話了,盡量不往傷心去想,媽還說,人死之後雖然感覺不到了,但沒有離開啊,像樹葉一樣。只要認真工作,好好生活,將來也會回到根那裏,還是在一起的。

那自己這樣努力,媽一定也很高興了吧。劉香透過樹林瞧著高樓,問:“大哥,你家住哪個樓啊?我拿小紅本記一下吧,認錯了就壞了。”

“不用記,馬上就到。哥買的戶型有些大了,最高就9層,咱家住8層。其他戶型都是30層往上的,可是哥不喜歡住高樓,住平房習慣了。”走過回廊,穿過楊樹林,繞了幾個樓才到卞鶴軒住的那區,“你也別怕走錯,那都是一梯一戶的,上了電梯直接按8,電梯門一開就是咱家的門,不用分門牌號。喜歡這林子嗎?”

“喜歡,特別喜歡。樹是有生命的,和人一樣。”劉香特不好意思一笑,覺得自己喜歡什麽都叫人看出來了,“晚上咱倆可以遛彎兒,就是得拿著六神,樹林裏蚊子多。大哥,你家的床大嗎?”

“床?”卞鶴軒一下子想歪了,想得特別歪,都是馬賽克,“大啊,夠用。讓你唐萱姐姐新買的,並排睡好幾個人呢,晚上想怎麽折騰怎麽折騰。”

“那麽大啊……可是床太大了不好,我該挨不著你了。而且……我說出來,大哥你別笑話我。”劉香發現遠處有人看,稍微扭捏一下,但大哥的手抓真牢啊,坦坦蕩蕩,抓著自己往家裏走,一下叫劉香明白,原來男人和男人好,不是見不得人,只是和大部分人不一樣而已。

卞鶴軒也看見了,這種小區裏可沒有老街坊,互相都不認識。但他才不管呢,眾目睽睽下滿足那些人的好奇心。“接著說啊,沒事兒,往後咱倆天天拉手上下班,誰也不能笑話咱們。”

劉香突然也有了勇氣,呼吸定一定,說道:“大哥,我睡覺的床,必須有一邊靠著墻。在301那時候就靠著沙發,因為我睡覺不老實,不靠著墻,容易掉下去……掉下去我該疼了。”

“就這個啊?好辦,到時候咱倆栓根繩兒,你真掉下去了,哥撈你起來。”卞鶴軒像拉著媳婦兒走紅毯,趾高氣揚英姿颯爽,“今晚你阿姨也來,你小左哥哥和顧異也來,咱們吃頓烤鴨,吃完就洗澡鉆被窩吧。”

“鉆被窩?”劉香小臉一紅,指頭在卞鶴軒掌心裏撓。

“是啊,鉆被窩,咱倆熬夜看小黃書!”卞鶴軒被撓得心神不定,褲腰帶已經快撐不住了。

“小黃書不能老看,大哥你這人,怎麽這樣兒呢?”劉香低著頭笑,看自己的回力鞋跟在大哥後面,每一步都走得又快又穩。

卞鶴軒和巨漂亮手五指交扣,再往上摸就是表帶:“你怎麽老冤枉人啊?哥什麽時候老看小黃書了?那都是牢牢記在腦子裏的知識。是不是你想看了?”

“反正大哥滿腦子……都是那個事兒。”劉香一邊走一邊想象家裏的模樣,“大哥,你家陽臺大嗎?要是大,我想養好多好多的死不了。媽說死不了最好養了,只要留著根,什麽時候它都活得最好。家裏那盆就是媽給養的,都十多年了,每年都能分出去一盆,種孟伯伯小院裏,開得可好啦。”

“當然大了,小400平米的房呢,陽臺足足一圈,你想養多少養多少。”卞鶴軒已經瞧見在大堂搬東西的許明了,“這兒就是咱倆的婚房,電梯門一開就是個大玄關,必須貼個1米的紅雙喜!然後就是咱家的正門,門口放鞋,給你放一排的回力,都買紅鞋帶的。進屋是大廳,我覺得家具還少點兒,你看什麽缺就說,添置得滿滿當當才好。四室兩廳兩衛,夠你忙的。按理說新媳婦兒進門應當給打一套金首飾,可你不是女人,哥給你存點兒金條算了。”

“這麽大的屋子啊?那我還要打掃衛生,大哥你得幫我,不能不疊被了。還得幫我洗衣服。”劉香幹過家政,知道大戶型打掃起來很麻煩,“還有,微波爐和洗衣機,咱們不要太覆雜的那種,那種我記不住……不過也行,我得好好生活,記不住,我學學就好,貼小紙條,總會記住的。媽說過,勤能補拙。下次我帶著存折來,給你下聘,好不好?”

卞鶴軒心裏一軟,耐不住喜悅來了個啵唧。“好啊,其實哥也笨,以前做生意虧了好多次呢。一會兒你看看哪個屋子朝向好,哥給你弄個書房,以後專門練字。”

“書房?我都這麽大了,怎麽還用書房呢?書房是上學的時候才用。不過兩年之後,咱倆養個小孩兒,別人不要的那種,給他吧。他還得上學,每天都能在書房裏寫作業。”

“啊?再說吧,咱倆新婚燕爾,必須多過幾年二人世界,添個小王八蛋多鬧心啊。”

“不是小王八蛋,是小孩兒。小王八蛋那是……罵人的話。還有我小龜不是王八,叫天蓬,我叫它悟能,它不理我。”

“狗王八的兒子不就是小王八蛋嗎?到時候老子再把咱家祖傳的王八表給他,簡直棒棒噠。”

“不是王八表,我畫的是我小龜。大哥咱家離吳阿姨家遠嗎?我就請了一禮拜的假,我還得上戶去呢。”

“嘖,怎麽又扯到工作上了?你現在這就叫放婚嫁,熟悉熟悉婚房,哥下個月出差回來再說吧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沒有可是,你健康證哥先扣了啊,省得你亂跑。”

“大哥你這人怎麽這樣兒呢?又扣我健康證,真壞啊。”

“哥怎麽又壞了啊?每天去別人家裏擦桌子不如在家擦擦哥。快讓老子啵兒一個!”

“唔……就是壞。”

“嘿,真香。”卞鶴軒美得直暈乎,拉著劉香往家走,像新婚小兩口,像個混賬大傻子。來日方長,一生不爭長短,爭個白頭到老唄。

------正文完謝謝閱讀------

作者有話要說:

謹以此文獻給天下可愛又偉大的媽媽們,和所有努力生活於原生家庭中的人。正文已完結,如果覺得好看,請幫忙賣個安利啊!!!(渴求的眼神)雖然老攻卞總前期欠揍但他後面變人了!餘音未散,明天請記得來看番外篇們,咱繼續瘋狂撒糖。

燕麽虎:老北京話中的蝙蝠。大人為了嚇唬小朋友少吃鹽,說老鼠是偷吃鹽巴變成了蝙蝠,所以老北京在吃鹹了的時候會開玩笑說自己要變成蝙蝠了。

點心匣子:形狀類似鞋盒,大多印著“丹鳳朝陽”、“福祿壽”等圖案。裏邊用防油紙鋪襯好,碼好點心,蓋上襯紙,再附上一張大紅的蓋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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